作者 胡振华
女儿生下来时,真可谓丑不忍睹:极黑,极瘦。眼睛是两条细线;鼻子像是被谁的手指按了一下(难道是助产士),扁平扁平的;嘴特别大,几乎占了整个脸颊的宽度,张嘴哭时更吓人,好大的一个洞!当然,这只是别人眼中的女儿。在母亲的心中,她还不是和别的婴儿一样,即使说不上漂亮,但也绝不难看,好可爱的样子。倒是当娘的心里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她:孕育她时怎么不多给她些营养,以至于她出生时体重才五斤多一点儿(这应该是她黑瘦的原因)。
一岁多时,女儿已经脱离了黑瘦的行列,小脸胖乎乎的。为省下给她梳头的时间,我给她剃了个光头。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说她像个虎头小子。小子就小子呗,结实,我想。带女儿出门,有时令我挺尴尬。碰见熟人,差不多都是一句话:这妮儿咋一点儿也不像娘呢!我知道,人家是不好意思说她丑,怕伤了我这当妈的心。其实我才不在意呢,好在女儿年龄小,还不懂有些话里的意思。我于是便觉得一定要多给女儿些爱才行。
不经意间,女儿渐渐长“开”了。眼睛大了,嘴巴小了,虽然鼻子还有点塌,但瑕不掩瑜,漂亮女孩子的模样已初显。她爸没事爱捏女儿的鼻子,说是这样鼻梁就挺起来了。我不信此说,如果捏一捏真灵的话,世上该没有塌鼻子的人了。
五、六岁时,女儿已是所在幼儿园的文艺骨干了。唱歌、跳舞,每次表演都少不了她。大概是因为女儿长得“丑”吧,我从来没有敢让老师特别关照她,多给她点儿锻炼机会什么的。一次幼儿园参加市里汇演,幼儿园出演的节目叫《幼儿园的一天》,是个舞蹈剧。女儿在里面担任女主角。这让别的妈妈很是羡慕,老师也常常在我面前夸她理解能力接受能力都强。一个舞蹈动作,别的孩子说几遍还做不好,女儿只看一遍,便基本能模仿下来。
渐渐地,我带她出去时,听不到那句让我难堪的话了。不知从哪天起,外人看女儿的眼光变了,话的语调也变了:小姑娘长得比妈妈还好看。我心里自然像吃了蜜糖,甜丝丝的。好多人说女儿不是单纯的好看,而是耐看。说乍一看不怎么样,越看越好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的一个朋友或许说的比较准确,她说,小姑娘长得不能算漂亮,但别致。别致什么样,我不得而知,应该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和判断吧!
现在有一句话叫“刷脸”,我还真碰到过这种事。一天晚上,我带着女儿在剧院门口玩。大概就因了女儿的别致吧,检票员非请我们娘俩进去看戏不可。看,别致有别致的优越性吧!
八、九岁时,女儿的鼻梁也渐渐长高了。这可是我原来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女儿的鼻梁现在比一般人都更挺更直。女儿的皮肤也开始白皙。“有气质,小妮子有气质。”又有人对我说。“像日本的影视明星山口百惠。”
那时,我们家境和大多数人家一样,不甚宽裕。所以,除了过春节,一般很少给女儿做新衣服。一个女孩子,平日里便常常穿哥哥的旧衣服。女儿很有意思,不但从没嫌弃过哥哥的男式衣服,每次淘汰给她一件哥哥的衣服,她都非常高兴,说,我又有新衣服了。不知是她对新衣服没什么概念,还是真懂事。奇怪的是,没有用花红柳绿打扮出来的女儿,常常一身男孩子装束的女孩子,反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是反衬的效果吗,女孩的清纯灵秀被反衬得更加鲜明了,遮的遮不住。
现在回想起来,有一件事我不能原谅自己,就是在女儿的童年里从来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布娃娃。都说玩具是孩子的天使,布娃娃更是女孩子的最爱,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忽略了。是孩子从来没要求过,或者是我就没有想到过,留下了永远也弥补不了的缺憾。
十三、四岁,女儿越长越像她自己了。
大大的眼睛透着妩媚;高高的鼻梁,又挺又直,显示出一股英气;嘴巴不大不小正合适,抿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长长的头发,瀑布似的,又密又黑。和女儿一起逛商店,导购小姐们常常对女儿的头发羡慕不已:“我能摸一摸吗?”这样小心翼翼地请求是经常听到的。“当然”,我很自豪。女儿便说我:“我可不想让别人摸我的头发,您以后要注意了。”我便笑,很开心。女儿的举手投足之间,焕发着青春的活力,又不失女性的温柔。
变了!真变了!熟悉女儿的人都这么说。一个小笑话。小时候,姨姨说甥女像姑姑,姑姑不高兴,说其实侄女更像姨姨。现在,两人都说女儿和自己长得像,倒怪我原来没听明白。
端详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女儿说,我小时候并不丑嘛?
“是的,我从来就没有觉得你丑。”我说。这是我的真心话。不管别人曾经怎么说,怎么烦,或者怎么赞美怎么喜欢,在我心里,她都是一样美丽,一样可爱,“女大十八变”,女儿或许变了,或许没有变,只是按照自己的季节绽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