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远方】故人赵文英

时间:2020-09-11 16:37:34 阅读: 来源:新文学青年


  四十多年后再相见,真的是好久好久!

  认识他,是在县委宣传部的通讯员培训班。那一期总共5个人,赵文英是其中之一。人高马大,白白净净,明鼻子大眼,左手插在裤兜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左臂到手脖就秃了!看见我脸上的讶异,他哈哈一笑,说:小时候跟老爹去河滩拉石子,车翻了,人被扣在车下面,左手被砸掉了……

  一起采访,走乡串户下工厂,5个人里头,赵文英出稿子又快又好,可以说是倚马可待。一篇同题文章,大多都是他上省报、省电台。带队的吴老师让他给大家讲评,他也不客气,从采访细节到如何选角度,透明又透彻,从不藏私。

  那个培训班时间比较长,混熟之后,大家开玩笑叫他一杆锤儿,他也不恼,还说这个好,这个特有个性。

  当年,让赵文英出名的是一场大洪水。

  大暴雨下了三天三夜,两条河变成了一条河,白茫茫二十多里宽。县城里所有公职人员都去了抗洪一线。我们这几个通讯员也跟着宣传部的人去了一大半已经泡在水里的杨庄大队。那水还在涨。

  牵牛赶羊搬东西,不停劝说不愿走的乡亲赶紧走。

  就在这当口儿,正推着木盆转移东西的驻队干部老段被急流卷走了!刚好看到这一幕的赵文英,把肩上的大包袱一扔,顺手抓起一个马车轮胎一头扎进洪水里。

  别看少了一只手,赵文英凫水捞人的本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风高浪急,他一口气儿追了20多里,硬是把人救上了岸……

  全县通报表扬,还记了功。

  今年中秋节,几个都退了休的老相识约在县城聚会,赵文英做东,地点就在他家开在十字街的大酒店。

  几个人里头,只有赵文英的夫人在场。

  这位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儿的娇小女子,给人满满的隔代感:皮肤细白如瓷,巴掌大的锥子脸儿,大眼睛不笑自媚,鼻子挺拔,自带两道鼻影,非常有塑雕感,樱桃唇瓣不薄不厚,自来黄的头发扎成马尾,随着她好听的话音荡来荡去,看着她稍显细长的脖颈,我这个老人家都想上去摸一下……

  小女子人好,酒量也大,几个人一使眼色,你来我往,嘴里嫂子嫂子地叫着,合着劲儿想把她灌醉。没料到一轮一轮下来,3个老男人有两个趴在桌子上,醉话连连,东倒西歪还要喝。

  稳坐钓鱼台的老赵发话了:

  “歇歇吧你们,不服老的家伙,再来三个五个也不是她的对手。”

  原来家大业大,天南地北负责外联的就是这个能量场巨强的小妇人。

  这样的嫂子,也不知道赵文英是怎么哄到手的?

  幸得我用降压药瓶子当盾牌,躲过了这场拼酒大战。

  赵文英让司机和助理把几个醉汉送去房间休息,嫂子就起身去准备醉酒汤,饭桌上剩下我和老赵两个人。

  赵文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带情绪地轻声说道:“岁月不饶人,真是老了呀……“

  我早有心理准备,这次隔山隔水大老远来赴约,原本就不怕毁了青春年少时的光辉形象。可听见这话,还是有点儿失落。

  按理说,这些年我在外地混得也不错,生活水平不高不低,还经常被请出去开个讲座什么的。可终归是岁月不饶人,早已是一脸褶子,两鬓飞霜,大学同学相见,无不发出惊叹:“老曲呀老曲,你竟敢老成这样!对不起老同学啊……”我心说,你也不照照镜子,还能找出一根黑头发吗?

  可是在风华不减当年的赵文英面前,我还是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那次大洪水,我老家的小村庄被冲成平地,房屋无一间幸存。

  水消之后,几个同党一起去家里“慰问”,赵文英执意留下来帮忙清理泡在泥浆里的房基。当时心里也没啥,挡不住乡邻议论纷纷,说赵文英人不错,只可惜是个残疾……

  之后,赵文英还真产生了那方面的心思,私底下求吴老师说道说道。吴老师跑去我家,不出所料被婉拒了。

  学习班散伙那天,赵文英约我去河边转转,我去了,没说中,也没说不中,总之是犹犹豫豫。临别,赵文英说:“……你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和二老失望的!”

  后来,没有后来。

  我考上大学,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思绪翻涌,脸上定然是五颜六色,比大大小小的褶子还丰富。

  我咳了一声,转换话题,说起分别后几十年的起起伏伏——

  原来嫂子跟他是二婚,还真有一段精彩的传奇。

  嫂子名叫雪梦舒,岭南人。高中毕业去深圳打工,结识了第一任丈夫张小伟,小伟和赵文英同村。小两口原本和和睦睦,只是成亲五六年没孩子。张家爹娘有了心病,再看自家的儿媳妇娇娇弱弱,这也不顺那也不顺,免不了在儿子面前填闲话。

  有一年小两口儿回家过春节,肚子里还是没啥消息,两个老人就逼着儿子离婚。梦舒曾偷偷去医院检查过两回,结果都很正常。看着公公婆婆能拧下水儿的脸,她提议小伟也去查查。结果出来了,就是他的问题。这下子倒了过来,两位老人冷脸变热脸,变着法儿讨儿媳妇欢心。梦舒倒是没往心里去,都什么年代了,只要日子过得安稳,大不了将来抱养个孩子。

  万万没料到,两个老人又生幺蛾子,跟儿子商量,悄悄借个人生一个,好传宗接代,小伟高低不同意。两个老人背着他,偷偷说通了老太太的娘家侄子,美色当前,那人满口应允。

  正月十五那天,借故把儿子支走,黄酒加白酒,把雪梦舒灌个酩酊大醉,之后,把她和来走亲戚的表兄一起锁在屋里。

  事有凑巧,就在这当儿,赵文英来找小伟,没想到大十五的铁将军把门儿。

  他正要转身离开,屋里传来女人嘴被堵住的唔唔声和撕打声!他想都没想,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女人的衣服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那男人正要扑上去……

  赵文英上前一把抓起那人的衣领,啪啪两个耳光,一丢手扔在地上,上去又补两脚。

  “你,你,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是过了明路的……“

  “你跟谁过了明路?她同意了吗?你这就是强奸,没成事算你走运,赶快滚,如果让我听见你他妈的出去胡说八道,你看老子不废了你!”说完,一脚把人踢出门外。

  那个男人连滚带爬捂着脸跑了。

  雪梦舒酒醒了大半,慌乱拉过被子遮住身子,颤抖得地说不出话来。

  见这光景,赵文英扭头就往外走。没想到一出门就碰上了匆匆赶回来的老不省心的,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反咬一口,老太婆哭天抹泪,硬说赵文英非礼小伟媳妇儿。不大会儿引来一院子人。

  傍晚,小伟回来听爹娘一说,就去找赵文英打架,雪梦舒咋也拦不住……

  梦舒含羞带愤,一句话也不再说,天一亮就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撂下两个字:离婚。

  这件事沸沸扬扬闹得人尽皆知。最后警察出面,才惩治了始作俑者。

  赵文英家那个村叫石头凹,一村接两省,被层层土岭围裹着,老辈人去县城赶个集,就像进了一趟大城市,回来能说半个月。出了这样的事儿不足为奇。奇的是赵文英的妻子竟然也信了邪,非要跟他离婚不可。离婚后,赵文英就铁了心去找雪梦舒,两个人还真有缘分,几个月后风风光光举办了婚礼。办完喜事,梦舒就提议一起去南方办服装加工厂,还真是走运,五六年时间开出三四家连锁店。

  手里有了钱,赵文英不改初衷,把厂子交给别人管理,他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投资办起了种子基地。

  到如今,他们的孩子大学毕业留在省城,成了省农科院的研究员。有儿子和他同事们的助力,3000多亩小麦育种基地还真办成了,育出的种子科技含量高,抗灾、抗病、抗干热风,全程机械化管理,销路很好,年年都盈利,收获颇丰。

  那天我们说到很晚,很多年都没有跟人推心置腹了,很爽,很畅快。

  人这几十年,过起来真是又慢又快。注目眼前人,我不由感慨万千……  (曲令敏)
 

作者简介

      曲令敏,笔名灯花,女,河南唐河人。1982年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作品散见于《中国日报》《羊城晚报》《扬子晚报》《北京日报》《解放日报》《新民晚报》《中华散文》《散文选刊》等报刊及人民网、新浪网、凤凰网等。出版有《有情如画时》《消失的田园》《山思水想》《地板上的母亲》(合著)《河之书》《河之源》《一晌清欢》等。先后有20多篇作品获国家和省级报纸副刊优秀作品一、二等奖。

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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