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东方电视频道重播《十六岁的花季》，看着那群天真烂漫的少男少女，思绪一下子把我带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带回到我们刚入初一班时的教室……

　　“我姓梅，叫梅婷，是你们的班主任同时教你们语文课……”那天，您穿了件紫色连衣裙，留着披肩的长发，大家都说您比同名同姓的演员梅婷长得还要漂亮。您的目光闪着热情和真挚的光芒，“今后我们朝夕相处，我愿做大家的好朋友……”

　　接着您便让大家自我介绍，并谈谈自己未来的打算。我作完自我介绍后，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却毫不掩饰地蹦了句：“我要做个诗人！”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笑了。现在的我知道，诗人实在不太多，如今我绝没有这样的勇气了，即使有，也只会说“我想当个诗人”而不是“我要”。

　　记得初二那年春天的黄昏，您踏着铃声走进教室：“同学们，虽然这次考试你们没有考好，但我仍然兑现诺言——明天星期天，我们全班去郊游，痛痛快快玩一天!”“好啊——！”我第一个叫了起来，刚才我还为我的数学成绩懊悔呢，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早把考试没考好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梅老师，现在您还会像从前那样，如此宽容和充满理解地对待不争气的学生吗？还能用如此快乐和洒脱的办法去安慰那些其实都很要强的孩子吗？听说您后来教的班有一次语文考试有5个学生不及格，您在班上将他们几个训了整整一节课，我知道，在学校呆的时间长了，各种考核奖惩的压力也随之增大了，要保持那份所谓的潇洒谈何容易。

　　梅老师，您送给我的那本《志摩的诗》我还珍藏着，还记得八年级元旦联欢晚会上，您朗诵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那么美，我清楚地记得灯光下，您睫毛上闪动的泪花，我们都感动地哭了。那时候，我们都爱哭，也都爱笑，感情很脆弱，也很丰富。现在，您还爱读诗、写诗吗？还会像过去那样鼓励学生们写小诗吗？哦，诗！我竟有十多年不曾去接触它了。技校毕业分配到矿上工作，每天晨曦里上班，暮色中回家，结婚生子，油米柴茶，日子如白开水平淡无味，生活的重担如同山般压在我的肩上，日月如梭，时光匆匆，我日复一日机械重复着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就像《套中人》的主人公别里科夫一样，在逼仄、昏暗的环境里让人透不过气，在这样简单不变的路上是不会有任何写诗的灵感的！

　　天色渐渐灰暗、模糊起来，不知不觉我走上了通往梅老师家的路。记得我技校毕业的那个秋天，我们踏着落叶，也是在这条路上，我们不经意间谈起了爱情，我说：“梅老师，您以后可千万别相亲找对象，两个人呆呆地坐在一起，又不认识，又不知说什么，多尴尬呀，我爸和我妈就是相亲认识的，见面的时候我爸说他都没敢正面看我妈……”您听了我的话，大笑不止，我也笑了，笑声洒满了一路。您大声宣布：“我不打算结婚，我要过自己独特的生活！”秋风撩起您的衣角，随风飘动的秀发更增添了您飘逸的执着。

　　然而，您还是结婚了，而且还是相亲认识的。结婚那天，您没有穿洁白的婚纱，而是穿了一套大红的套裙，您化了精致的妆容，很喜庆，也很艳丽。我只是看不清您的脸，看不清您的眼睛，我只看见一团红色，在人群的簇拥下渐渐离我远去。我该祝福您的，但我一直都没说，尽管我在心底一遍一遍地为您祝福。以后，再见您似乎很难了，有时候看见您穿着睡衣抱着孩子拎着菜篮跟小商贩讨价还价，我没敢叫您，因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场合下的见面，该说些什么，好多时候见面只是彼此点点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参加了工作结婚生子、油盐酱醋，此时儿子也到了我当年上初中的时候，可是入学考试成绩有点差强人意，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梅老师……

　　不知不觉走到了梅老师的家门口，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敲响了门。“请进”。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使我怔住了，这是个温馨的画面，一位阿姨坐在沙发上，花白的头发蓬松却有一种随意慵懒的美，她怀中抱着婴儿，一面轻轻晃动，一面仔细端详，目光中流露着慈爱和慈祥。“是你呀！快坐。”梅老师见是我，一脸的兴奋，“你怎么来了？”，我不知如何说明来意，只好瞎编道：“我下班走到这里顺道看看您……”

　　“快来瞧瞧我的大孙子！”梅老师招呼道，望着她怀中的婴儿的眼闭得紧紧的，却皱着眉，这张幼稚无邪的小脸由于增添了这个老成的神态而显得更加生动。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宝贝。“他叫什么名字？”我问道。“孩子他妈妈也姓梅，我给他起名叫杨梅，他们两个的姓加在了一起，是不是很特别？”“杨梅”，这名字真好，梅老师，您还是这样与众不同。是的，我一直欣赏的，不正是您的与众不同吗?一直到与梅老师道别，我始终没有说出孩子上学的事……

　　走出梅老师家，已经是万家灯火了。我的心特别平静和畅快。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每个人都在变化，谁都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地点，如今的梅老师都已经当上了奶奶，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和我们疯疯闹闹，想超凡脱俗的梅老师了。而我也为人夫也为人父当然也不是从前那个爱想入非非、满脑子坏想法的“臭小子”了。人生的道路上，每一个节点都是一个花季、雨季，只不过各自花儿不同，馨香各异，但都芬芳无比。时间永远留不住，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虽然我和梅老师现在已经进入而立、花甲之年，但只要我们认认真真走好每一步，任何时节都会留下无限美好的回忆……

　　再见了，读《再别康桥》的梅老师，再见了已过花季、雨季的我们，此时此刻我想起了徐志摩的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孙赵兵）
 

作者简介

　　孙赵兵，男，河南鲁山人，文学爱好者。曾在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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