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解酒凉茶,勾起我久远的回忆……

时间:2021-02-24 09:37:29 阅读: 来源:原创

 

 

 

文/孙伟杰

 

 

老父九十有六,我们弟兄四人轮流值班伺候,两天值班期间各自做不同的饭,大米面条饺子卤面轮番上桌,配上不同的“厨艺”,老人应该也是很满足的。

 

前段,父亲有不认人现象,对大哥好像删除了记忆,总觉得是个外面人在他身边。经过我们努力地解释,反复帮助他回忆,父亲现在情况有好转,不再认为大哥是外人了,但像隔了层纱布一样朦胧。大哥更是对父亲小心翼翼,不敢说一句硬话,生怕发生争执。

 

这是上岁数老人多半会发生的情况,老年人不单单是身体内部脏器会衰老,功能会减弱,大脑部分同样会跟着衰老。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认知部分出现偏差,过去那么熟悉的儿女怎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了呢?

 

他自己何尝不痛苦,何尝不想与儿子亲密无间,但一道无形的“门板”就那么残酷地横亘在脑回路中,始终看不清儿子的本来面目。我时常看到他为此叹气,他控制不了脑子,也不是我们反复指认辨认就能解决问题的,当然,经常讲解会好很多。

 

今天早上父亲又给三哥打电话,说那个陌生人又来了,衣服放在沙发上。其实那是我的衣服,他又误解了。

 

现在他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比较严重的是前一段时期,经常半夜三更发出恐怖的喊声。我们起来问咋回事?他说屋里有人。开始我等都认为是他糊涂严重了,产生幻觉了,干急没办法,个个抓耳挠腮,无计可施。这样发展下去,情况会更严重,到最后很可能就会失去自理能力,那时候就彻底麻烦了,不请护工估计难伺候成。

 

听说多听阿弥陀佛会让人安静,对人有好处,我决定试试看,说不定有效果。两月前,就在父亲晚上睡觉前把念佛机打开,声音很低,是净空法师念诵的,给人以祥和的感觉。

 

说来奇怪,当夜父亲就没有再发出叫声,除了上厕所咳嗽外,别的很平静。以往我在值班时,精神高度集中,睡眠多半是浅睡,因为他一有响声我就醒了,脑子神经高度绷紧。半夜的黑是恐怖的黑,万籁俱寂,有一点不和谐的声音就能比白天放大n倍,尤其还影响到楼上楼下的邻居,曾经有邻居在楼下抗议我们家的动静影响到他们睡觉。但这有啥办法?谁都想让四邻平安。

 

念佛机有效果后,大家的信心增强了,看到了希望。大哥干脆写了一幅字:南无阿弥陀佛挂客厅里,方便老父常常看到;二哥买些维生素e和谷维素药片,介绍是对脑功能有好处;三哥剑走偏锋,找些桃枝放屋里,并剪小枝放父亲枕头下面,据说有辟邪作用……


方法不拒各显神通。自那以后,父亲不再喊屋里有人了,夜里也不用棍子乱敲了,大家休息基本得到了保障,最多是晚上他自己起来加热一些剩饭,自己吃完也不影响我们,吃完再睡。

 

天暖和了,为防止他长时间睡眠对脑子不好,值班人员下午也时时带他出外走走,看看郑州日新月异的风景,锻炼一下肢体。老父很高兴,很多地方他已经不熟悉了,郑州变得太快,用日新月异形容真不为过,我们还常常眼花缭乱呢,何况他乎。

 

父亲其实某些方面并不糊涂,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前两天我值班,晚上有酒场,提前把父亲的饭备好,我就走了。喝的是友人父亲酿的南方家酒,有六十度,稍微多了些。

 

回家比较亢奋,在父亲的脸上摸了一把,特意身体摇摆几下,潜台词是告诉他,儿子喝多了,晚上不要有大动静。当然,念佛机是没忘记打开的,净空法师那委婉的声音又回荡在房间里。

 

凌晨三点多,父亲推开我的房间,用南通话问我: “咯要喝茶?”就是要不要喝茶?他的老办法就是喝多了用茶解酒。

 

我挥挥手呜啦不清地说不要,让他回房间睡觉。他退了出去。

 

早晨五点多,他又推门进来,再问要不要喝茶?

 

经过一夜的睡眠,酒精起作用了,也确实口渴,就起来到客厅喝茶。父亲已经把他用的茶杯倒好了凉茶,等着我喝。平时他的茶杯我们是不用的,但那会儿我很自然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父亲又给我斟满一杯,我又一干而尽,畅快提神。

 

他看着我喝完,心里像很满意,如同完成了一件大事。可以肯定,夜里他没咋深睡,惦记着给我倒茶,怕我醉酒难受。

 

看着父亲那颤巍巍的身子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心里一暖,还是父亲呐,虽然自己都走不稳当了,还操心儿子喝茶解酒,这就是父子情深,血脉相连的浓情。他可以喊你吵你,可以像幼儿一样说些不可思议的语言,但他心里始终明白,他是当爹的,在特定时刻,他又高大地站在了我面前,像山一样,一杯茶就像甘泉渗到我的心田……

 

父亲的茶又让我思绪万千: 年轻时他参加过新四军,后因身体原因离开了部队,这成为他心中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直到解放后,他的这段历史一直没能得到证明,也就享受不到离休的待遇。

 

在部队期间,粟裕曾经摸着他的头说,小鬼,你们的某连长牺牲了……

 

他的一个好哥们是邓若波,是一个团长,1949年英国战舰“紫石英”号在长江炮击我军,偏偏邓团长被弹片击中不幸牺牲(百度有查)。父亲失去了一个最有力的历史见证人。

 

1985年,父亲将自己的经历写信给当时的广东省委书记梁灵光(当时任南通县长),后梁灵光给父亲回信,认为所述应为真实,请当地有关部门详调。这封信父亲一直珍藏,并过塑保存。虽然此信并没有给他带来预想的结果,但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解放前,父亲还曾跟随表叔高观四(民国建筑师,庐山会议旧址和当时国内最大的南京中央商场的设计者,百度可查)到武汉学建筑技术,这也成为他后来的终身职业。在郑州纺织系统从事基建一辈子,国棉一厂、三厂、四厂的基建都留下了他的印记。家里还有他在当时一厂基建工地上的照片。

 

父亲属于大拿人物,技术过硬,厂里复杂的建筑难题都是他出面解决的,他也很为自己的两下子自豪,经常给我们讲自己的辉煌史: 省纺织厅曾经要他去厅里工作,他觉得没有自己在企业安稳,因为纺织厅文革中被解散,他从那里下放过,心里有阴影。省纺织科研所八几年的刘子贵所长是印染厂调过去的,了解父亲的本事,反复做工作让父亲调过去 ,并保证先分一套两室一厅住房,基建科他负责。可惜厂里不放人,此事不了了之。

 

有很多事父亲至今耿耿于怀,比如离休。我宽慰他,人生的终极是长寿健康,其它都是假的。看看身边人,你现在可以说是厂里年龄最大的寿星,要那么多无用的没意义,真有了离休这个待遇,可能你的健康就出问题了,医院就会是常客,虽能全部报销费用,但与不去医院看病,哪个划算?

 

父亲可能糊涂了,那不可避免,年龄到了,再过四年就是百岁了,但愿能达到这一目标,也是我们的福分!

 

我知道,他心里深处有一些东西是终不会糊涂的: 对亲情的不舍,对亲戚的挂念,对生命的尊重,每天喂养外面的麻雀,多年如一日……

 

祝父亲平平安安,四季如常,能够听到2025年的新年祝福,听到那新年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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