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烟波钓徒

上周六上午，去河沿的周末市场，找做旧书生意的朋友取书，因朋友没有找到我所要的版本，看着他的生意也挺忙，也就离开了店铺，在市场上转转，待他忙过这段时间再回来叙旧，将需要买的书单给他，麻烦他留意寻找。

 

自去年的疫情结束后，周末的河沿市场也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经营什么的都有，可以说：千奇百怪，无奇不有。现役的军服（绝对是正版）有、野驴顶级装备――尼泊尔的羊腿砍刀有、酸枝红木的白玉鸟笼有；就连你家前几天扔掉的酒瓶、罐头瓶、茶叶罐，在这里都能遇到相似或者说是一样的；但有一点，价格也是绝对的超出你的想象，是“出齐”高，套句时髦的“旧语”，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闲逛中，遇到了经营树桩的老友“老张”；这老弟其实挺年轻的，也就三十多岁，常年在豫西的大山里，挖掘树桩，风餐露宿，饱受冬春山里的隆冬和春寒，显得格外的苍老。

 

去年疫情的持续，他也是今年第一次来赶市场，带的桩材、品种都不少。黄芦、紫皮石榴、迎春、黄荊很多的。

 

对他带来的黄荊我挺感兴趣，一是因为黄荊是很好伺候的盆景素材，很泼皮，没有其他桩材那么“娇气”，稍微伺候不好，就“自杀”暴死。二就是捣制黄荊有挑战性；早些年黄荊是以玩桩体朽面为主，追求那种“舍利”感。因黄荊耐寒、耐旱、耐瘠薄，长势慢，加之以前野外每年黄荊抽出的枝头，常备附近的村民砍下编筐，适合玩杆的桩材几乎是没有。

 

看到一棵妙枝繁杂（枝干粗细过度很好、匀称、自然）、株型很高（65―70里面）根盘很大（30厘米），皆因价格或者是购回没有地方种植而没有成交。

 

言谈中，这几位老哥以前也都是玩黄荊“朽面、舍利”的，都有玩黄荊桩杆的意愿，也苦于适合的桩材奇缺，而无实现。

 

我对此桩也很中意，困惑的也是带回没有地方栽种；按此桩材做适当的剪枝处理，最多二年就能成型，最小也要配一30×50的大马槽，高度会达到一米左右。

 

通过观察，此桩材基部一结有10厘米多粗，旁有两侧枝交合长在一起后又汇成一枝，形成一自然的“俏”洞，甚为独特。

 

闲谈中得知此桩的挖掘的具体位置，是在一个5、60米高的悬崖中间，一块有2、3平方的坡面石缝中，三个人一上午挖去的。根据此桩的长势，自然环境下得有一、二百十年方可才能达到这样的桩径。

 

看着对此桩有兴趣的同好相继远去，与小“老张”协商了价格，虽然多年不见，自然是友情价了，但价格也是感觉极高的。

 

喜欢没有办法呀！

 

再说遇到这样的好桩材也是缘分。

 

忍痛付钱。

 

为了便于上盆养桩，开始对桩材大幅度的减杆、缩枝，以便成型后能适应我的“蜗居”。

 

买下山桩是有规矩的，不付钱，是不能动手对桩材进行修剪造型的。因每个人的眼光、经验与欣赏水平存在差异，俏枝、主根、水线的截取与保留，也是关系着成活和成型，一段主枝，可能需要几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截枝蓄杆才可养到理想的杆径。但效果也不一定有自然环境下生长的有沧桑感，多年前圈子里就发生过一起因裁剪而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株高杆直径有4厘米多，低杆直径3厘米的双杠九里香桩材，横盘很好，两杆距离也适中，粗细搭配适宜，最主要的是两杆匀称，结顶自然，侧枝风韵，株高比例更是绝妙。只有上盆载种成活，稍加修剪，剔除、摘去残叶，新叶发满，当年就能参加评展活动。

 

多年以后，在父亲的大学同学王叔哪里，见过一盆双杠九里香，但矮杆是裁截过的，用侧枝矫正做低杆，裁口愈合效果也很好，据说曾获过全国盆景大赛，获过二等大奖。感觉仍没有这棵下山桩的气势韵味好。

 

很多圈内玩家都看中了，对开价2600元的价位退避三舍，就是讨价后也就能还个2、300元，只好忍痛弃之；30多年前，一个下山桩2600元，绝对是“天价”，获奖的成品很多都达不到这样的价位的。

 

一极品玩家，看中了此桩，与老板也是非常交好的朋友，拌与面子还价到1800元，将身上的600多元全部交了定金，随即回家拿存折去银行取钱。

 

奇葩的事情出现了，也是一位圈子里的老友，此人当年已有五十多了，说实话，年龄不小，“武艺”真不怎么样，玩盆景也有不少年头了，是那种“只长年龄，不长武艺”，但是个生意人，出手还是比较可以的。

 

来摊上也对此桩感兴趣，老板很客气的告诉他，“老哥哥，来晚了，已经卖过了。闺女要成家（结婚），舍上老命，爬到悬崖上，把这棵很多挖桩人都知道，而不敢舍命的九里香取下山，给闺女陪嫁个大彩电，让闺女也风光风光，撑撑门面，在婆家也硬气点。遇见熟客，决死还价，只给1800，只好这样了，买卖以后还在，不能在一桩买卖上咳死了，那就路走窄了，显得我这人也不地道呀！换上旁谁，2600一分都不能少的。”

 

这老哥哥虽然是“不差钱”，但一听2600，也是感觉高的，还调侃说：1800已经不少了。还劝老板说要知足、换上他最多给1500……等等呀。

 

可以开动大家的想象，上个世纪末，那些做生意赚钱的“暴发户”，目空一切，瞧不起任何人，对这位每年靠“舍命”登山挖树桩挣钱养家的老板，又能有几分的尊重，言谈话语间的讥讽、嘲笑，语句的刻薄……不说这些不愉快的往事了，言归正传，继续说下面发生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对已卖过的桩材，过度端详、考虑剪裁的不多，也就是抱着欣赏的态度，最多也只会提起更仔细的全方位端看。

 

这老哥哥，与老板熟识，不知什么时候从老板的蛇皮袋里取出剪刀，对此桩开始剪裁，好几位圈子里的朋友都善意的提醒这位老哥哥：别剪了！别人已买过了！碍于情面老板“出大血（该赚的没赚到）”了等等规劝话，看着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大家就没有再与他说话了，他仍继续我行我素，对九里香桩材进行剪裁。

 

先前取钱的人回来了，一看这老哥哥把双杆型稍微略细的矮杆裁去掉了，略粗的高杆，上面自然状态下生长的顶减去了，俏枝也被减去了大半，裁成了“独杆”。他非常气愤，转脸要老板把600多元的定金退回，不要了。

 

老板一看桩材也吃惊不小，连忙赔礼道歉，没有看好留下的九里香。

 

可那位老哥哥却又在“高谈阔论”他对此桩材的“设想和思路”: 玩独杆，做“大树型”，能填补九里香无独杆，自然过度的“空白”，减去杆上大部分的枝条，能减少耗费桩材自身的养分，利于桩材的蹬根成活，你不懂这个，你不懂那个，等等等等……气得那位资深玩家火帽三丈，对老板说：一、这个九里香不买了，定金愿退就退，不退就算“买包子，砸狗头上了”；二、就算退“定金”，交情也到处为止了。并发毒誓：再与你打交道，买你一棵树桩，把手剁掉，在场的人都可见证，如诺做不到，你们都是我的“亲爷爷”。

 

事情就这样闹僵了，在场的人大多都包着“两不得罪”的态度，一个是资深玩家，以后免不了有诸多不懂、疑惑之处无法请教；另一个是财大气粗，有“呼风唤雨”的能量，有号召力，常在圈子里协调组织方与参展人中间的关系，选送盆景作品参展、评选，也得罪不起。

 

一难两下，老板作难了，桩材基本被修剪成“狼牙棒”了，资深玩家绝不买了，并且以后也不再买他的下山桩了；九里香虽然是制作盆景的好品种，但生长的极为缓慢，这个“狼牙棒”大概没有个七、八年时间，枝条与主杆怕是没法长匀称，只能按普通的价位（那时大概也就只能值3、50元，几十年前这也是相当可以的价格）买出，估计“老手”们也不见得会买；损失是明白的，眼下这个舍命挖来的极品桩材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了，要换线给闺女卖“大彩电”的愿望也要泡汤了。老哥哥只出1500元，买下这棵他惹起“祸端”的九里香。

 

那个年代，孩子结婚买个彩电是很风光的事情。眼下“大彩电”已经快没有了，回家怎么给孩子、家人交待？

 

老板含泪对在场的人说：以后不来郑州了，卖过的“物件”没有给新“主家”照看得劲，对不起了，在你们老几位面前丢人了，你们也会对我有看法，买卖都是仰仗你们，才在郑州混了这些年，今天既丢人，就不要脸了，按“规矩”走吧！

 

很多人都没有想到老板会说出这样的结决方法，这也是真急眼了。破釜沉舟也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了。

 

这个圈里也有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我手里拿着桩材，你再喜欢，再怎么看上眼，我物不离手你是不能问价，若是出现不懂规矩的，会发生两种情况：一是后问者要“撬行”，不还价，交钱取走；二是手拿桩材的不“让”，争执就发生了，为此也有为了一个“树根”而发生打得“头破血流”的。

 

出现这些不和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或者是“杀价”太狠，也或者是卖者生意做的太“遢煞”、太“恨利”，看着有买主了，趁着热乎劲，加价趋利；这样的后果或者说是影响吧，无聊桩材的好坏，此事在圈子里传开，基本上都会不再光顾他的生意了；实在“中意”的桩材会通过其他的卖桩老板，直接“开价”，卖桩老板会按“开价”从他那里“串货”，天长日久只能按“堆”，将桩材“兑”给其他的卖“树根”的。

 

像当天的这个事情，规矩就是按老板说的“一口价”付钱，别人的东西，你给裁剪的“没型没势”了，之前又没有达成协商，损失只能由你承担。若是有人“起哄”，说老板给他开的价格比现在的还高，那就只能按更高的付钱。

 

这个事情最后老哥哥还是按2600元付钱，将那种“狼牙棒”九里香带走了。

 

这个事情以后还有个后续。

 

老板确实是不再来了，但还是继续上山挖桩，只是告诉每个的大致出售价格，让以前常结伴来的那些老乡帮忙带到郑州卖。但告诉帮忙卖的老乡，只有是“资深玩家”买，让他开价，说多少，就多少，“一分钱”都可以。

 

时间久了，圈子里都知道“资深玩家”的眼光好、面子大，看到“中意”的都托请他帮忙“杀价”。有次一个老乡给搞急了，无意中说出了实情，圈里人才明白了这个原因，明事理、讲义气，对老板更加倾佩了。

 

大家对老板的关注也多了，“资深玩家”通过他这些老乡了解到：闺女出嫁时，求了很多人也没有找的购买“电视”票，那时买电视是要有“票”的，没有票是买不到电视机的，很内疚。婆家也知道买电视的难，决意不要“电视钱”陪嫁，闺女先嫁过去，什么时间电视买到了，再按嫁妆送过去。

 

“资深玩家”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恰巧此时，几年前从老板这里购买的下山桩，经过几年的培育，也接连获得几个大奖，忍痛将一盆某大商场老总看中的获奖盆景，友情价转让给他，顺利的购得了一台日本产的24寸大彩电。在一个周日的早晨，帮忙将一位知道他闺女婆家的老乡，把所带领的桩材很短的时间卖完，借了一辆熟人的面包车，把“大彩电”直接送的了闺女的婆家。

 

到了闺女的婆家，给闺女的公公、婆婆还不住的“赔不是”，事情没有办好，照着孩子他爹的要求，买大个的、进口的，“大彩电”的进口数量本来就不多，数量有限，一个商场也分不了几台，没有本事，误了孩子大喜的日子，对不起了！说的乌泱乌泱的。那天整个村里的人都来看这台迟来的“嫁妆”；又误传出，媳妇的“干爹”没有买来电视，成亲当天没面子送闺女，今儿进口“大彩电”整得了，亲自给“闺女”送嫁妆了，这是多大的面子呀！感动的公公婆婆，只剩一碗一碗的端“茶”，吃的“资深玩家”现在看到荷包蛋就想吐。

 

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这以后还真的把出嫁的闺女认给了“资深玩家”做“干妞”。

 

而后持续了好多年，老板都会送一些上品或极品的桩材给他，但一分钱都不收，彼此相互尊重，都“遵守”着彼此曾经发过的“承诺（毒誓）”。

 

购桩的闲事趣闻，就闲扯到这吧！

 

向“老张”借来手锯、剪枝刀，实施让“老张”都心疼的“外科手术”。

 

我的设想是将此桩材裁剪成“矮霸”桩型，斜杆种植，留侧枝做主杆。

 

首先，把主杆上约20厘米两侧枝交汇成孔的整个上部全部裁掉。

 

其次，为了上盆方便，将根盘缩小到最小。

回来上盆时拍了一些图片，也是想“炫耀”一下购得了这一好桩材，本没有想到要发文章，在朋友的建议下，通过对这个桩材种植到成型的整个过程做个分享，了解盆景制作的全过程，展现盆景艺术“无声的诗，立体的画”。

 

只是可惜裁剪的时候也没有拍图片，感觉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