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史宝银相识,源于五年前共同赴南阳淅川县采访的一次经历。记得那是个金秋,采访之余,我们聊到了书法,便甚是投机。此后因为共同的爱好,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因为某些原因,我中途已放弃了书法临帖这个枯燥活,宝银却始终坚守着这份追求,工作之余临池不辍,不显山也不露水。以致有一天到他工作室,忽然看到他铺在长长画案上的书法,有魏碑,有金文,还有章草,观其作品的笔意、章法和气韵,一股书卷气跃然纸上,不由大为惊奇,感叹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看过他的书法的人,会觉得他的书法充满了灵动不拘的创造性和恬淡简远的品质。我想这除了他长期以来对艺术的孜孜追求之外,主要还得益于他清简相尚,空旷为怀的精神气质和游心于艺的生活方式。这也是一个书法家身上难能可贵的东西。也正是这种自由的、潇散的气质,造就了他的艺术格调。
史宝银不以书家自称,他是一个新闻工作者,深厚的生活积淀和历史文化基础,多年新闻工作的磨练,使他修养出稳健扎实的作风和深邃含蓄的性格特质,这既表现在他的为人处世中,也表现在他的书法创作实践中。他把书法作为抒写自己胸襟的一种方式,是学养、天分和对书法传神写意的领悟成就了他的书法。
宝银书法以魏碑、金文、章草见长。他的书法探索性极强,绝少媚俗和匠气,他不墨守成规,不泥古,也不媚今人,且都能学古而变。无论是金文还是魏碑,亦或是章草,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质感硬朗,线条清晰,笔法古朴,肌理表现丰富,静气中秀骨挺立,峻峭中蕴涵华兹。
在史宝银的各类书体中,我尤喜他的金文书法。表现在线质、线性和韵味上,是那种率意自然,厚重朴茂,形散神聚的书风。
史宝银习金文,初以《散氏盘》为范,用功最深。作为西周金文的代表作,《散氏盘》以长篇铭文和精湛的艺术立于世间,成为大篆的标志性作品。《散氏盘》的质朴、生拙、厚重,又不乏灵动的书体,似与他有缘,常常带给他无穷的想象和乐趣。初遇《散氏盘》,对他可说是一见钟情,从此如影随形,只要闲下来,总要拿起来临一临,如老友会上一面,如此手追心摩,几经寒暑,终成自己面目。他的金文书法不同于时下一般的篆书那样笔画写得横平竖直,而是顺势而下,多有变化;结体自由,或俯或仰,或欹或正,彼此呼应,《散氏盘》圆转浑厚,结体丰茂的铭文风格,在其金文书法中上得到很好的体现,写出来的作品笔墨生动,苍浑有致,以致得到原中国书协主席张海老师的褒奖有加。
在谈到如何迷上这一金文代表作时,史宝银说,西周晚期,金文上尚没有署名的规距,但帝王之家御制的器皿铭文,一定是顶尖高手所书。《散氏盘》铭文气势朴茂豪迈,在金文中显得十分地“打眼”,再者,它气韵古拙生趣,率意苍浑,无一字不生动,个个恣态不同,可谓众妙毕备,无奇不有,犹如神助。正如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指出的 “它的每一个字,每一篇、每一幅都可以有创造、有变革、甚至有个性,并不作机械的重复和僵硬的规范。”我觉得是肯定了此器的独创面目。这一句话也启迪了我,在我写其它书体时,有意无意间汲取着《散氏盘》神奇深妙的笔法笔意,多年来受益匪浅。亦因此,史宝银金文作品“念奴娇·追思焦裕禄”入展中央和国家机关工委举办的“喜迎二十大奋进新征程”中央和国家机关书画摄影展,金文作品入选河南省人大系统“奋进新征程翰墨颂党恩”书画摄影展、“河南省直书协喜庆党的二十大书法作品线上展览”等。
观宝银近期的金文作品,他明显地开始酝酿变化,作品中的瘦笔渐多,圆起尖收的用笔特点和结体上的纵势渐多,风格上欹侧与平正糅合,不驰不急,在凝重静穆的风格中又增添了几分流畅感。探询究竟,方知他已临习《毛公鼎》有一阵子了。
《毛公鼎》和《散氏盘》同为西周金文的代表作,犹如双峰并峙,两水分流,互为辉映,各成其美。史宝银说,《毛公鼎》作为金文中的庙堂之作,是一座无尽的书法艺术宝藏,它丰富的美感和高古深奥的内涵有待我们进一步体味感悟、开采挖掘。宝银这种自觉行为显示了一个书写者的理想与成熟。
在我的认知中,史宝银的章草极富天趣。章草是从隶书演化而来的,有些字的写法,和行书、今草、楷书不同,需要专门记忆。将魏碑和篆籀笔意化入章草,是他书法生涯中比较成功的探索,“以篆入草”“以碑入草”的笔法,所作章草,筋脉分明,笔力沉雄,线条极具弹性和张力,且富于变化。用笔以中锋为主,适当辅以侧锋。中锋使笔画沉着干净,侧锋的使用又使其不失章草特征,同时增加了点画的丰富程度,碑与帖互用,强调了线条的朴茂雄厚,结字的天趣横溢,章法的错落变化,看似无法兼容的书体完美结合,更显古朴,进而克服了章草书体软绵、缠绕的弊病,既有浓厚的古典气息,又带有现代简洁之美,最终蜕变出具有自己面貌的章草书体。
宝银近来的章草体现出流畅的书写性,且注意到字与字之间的大小对比变化,以及笔画之间的粗细对比变化。这种日常书写状态,史宝银说是因为从最初临习皇象《急就章》中脱出来,较多地吸收了索靖《出师颂》《月仪帖》的元素。《月仪帖》每个月内容开始的字迹,笔画都写得非常粗重。这种做法,在章草当中很常见。这种书写效果的原因很简单:书写者开始书写时,毛笔笔锋蘸墨量比较多,所以下笔后笔画就很粗重。写到后面时,笔锋蘸墨量少了,笔画自然就变细了。宝银说,皇象《急就章》刻本的字形,基本上一样大小,显得比较刻板,而《月仪帖》的变化就丰富很多,比《急就章》更能体现出章草的日常书写状态。
宝银的书法还处于上升阶段,是一位潜力股书法家,其书法彰显的个性和书卷气,怀着那一颗潇散简远的心境,游心于艺,空旷为怀,其风姿神采在书法艺术中得到极好的映射,正所谓以书尽性,达其性情,优游自由,在当今书坛灿烂星汉中,闪烁着独异于人的灵性和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