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双喜

 

在纪念建党一百年之际我想起了我娘。

 

我娘说:“那年刚打败老日，你大伯被老蒋队伍上的方子美抓住枪杀了。那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夜里月明亮晃晃的。方子美放出放话来: ‘不准给共党收尸′！叫当兵的持枪看着”。

 

我问: “我爸和我哥呢”？

“你伯不在家，领着队伍正跟老蒋干那！你哥才几岁。你娘那年二十来岁，傻大胆不知道害怕。后半夜拿了根绳，把床上的蓆一揭，抱着就去了琉璃庙沟的河滩里”。

 

我: “那有国民党的兵啊”。

 

“到哪一看没人守着，约摸是熬不住睡了，你娘摸过去把人用蓆子一卷捆好，拉着就回来了……十来里地，天不明就把你大伯拉到了咱村头。去拨开你二大爷家的门，给他说了说。后头埋人的事都是你二大爷张罗的”————

 

我: “以后呢？他们没找到你吧？”。

 

娘:“嘿，嘿，他们知道咱家是八路窝，老蒋的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把咱的屋门踢开，震的房顶上的瓦直往下掉，他们看看漏天的房顶，怕房子塌了连屋都没敢进”。

 

我: “俺大伯的仇报了吗？”

“往后，咱的队伍打赢了，你伯把方子美抓住开公审大会枪崩了”。

 

我: “想不到娘还干过这样的事？”

娘:“那年，豫西特委书记刘子久就住在咱家，在咱家吃，在咱家顶棚上睡，见天黑夜的开会，你娘整夜整夜地爬在村外庄稼地里望风。他媳妇还在咱家生了个闺女，说是长大了给你哥当媳妇呢”。

 

我: “后来呢？”

 

娘:“往后，东到中牟南到禹县西到黾池北到黄河沿，为了给你伯送信你娘跑了个遍。”

 

我:“咋去呀？”

 

“走路呗，你娘不是大脚吗，这会可使上了。再说那时候也没有车，就是有那个赶脚的驴车也没钱坐呀。”

 

我:“那有危险吗？”

 

娘:“你娘心眼大，啥事不想恁多，你伯叫干啥就干，只管去干。再说咱家有你爷传下来的手艺，会打绣花线，咱一边走一边买丝线，你娘还会织发网。

 

那回在禹县叫当兵的查住，说是共党探子，把俺打的顺嘴流血，拉到村外挖了个坑说要活埋俺，最后看俺说不出来啥，才放俺走了。”

 

娘沉默了一会说: “再往后……到了跟老蒋打大仗那会风可紧啦。”

 

当年的省委书记吕文远说: “那年在郑州风声很紧，我们两口很长时间不能出门，都是嫂子挎个篮子从荥阳跑几十里路给我们送吃的，真让人忘不了啊”。

 

怪不得我父母去世时，他们那么大年龄还不远干里亲临郑州

 

那年，那人，那情。

                                    （辛丑清明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