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金腾
抗战胜利后,郑州的剧场逐渐增多起来,但都不大,而且十分简陋,多为席棚围就,周围垒有土墙,就算不错的剧场。戏院正中是坐票席位,以坐席三面拦的横杆为界,外边是站票席。舞台上摆放一张桌子,系上红绣花桌裙,每当撩起桌裙,演出就要结束了。前后舞台之间,挂着红色布幔,左右各有一个进出小门。左首门楣上挂着“出将”,右侧是“入相”。
坐席是一排排长椅,靠背上架上一长条木板,是放瓜子茶水的。两边走道上的伙计们跑来跑去,有沏茶送水的,有卖零食的,时不时地相互传递热毛巾,掷去接住,递给人擦手。只见热毛巾在观众头上飞来飞去,从不失手。
1949年前,剧场演出秩序很乱。观众对剧目不满意就起哄,演出就得停止。此时就有一个丑角上场,手里提一叠写着不同剧目和主演的名字的长条折子,一一向观众展示。大家表示同意,一阵锣鼓后,新的剧目就开始了。我心里很佩服演员们,唱戏的也真不容易,观众叫演啥立即就能演啥。
坐席的最后一排比前面的座位稍高一些,那是专门为维持秩序的警察们准备的,还备有茶点。郑州解放前夕,城里驻扎了不少国民党军队,剧场里兵痞、伤兵闹事常有发生,多为剧目、座位发生争执,一旦出事,警察早就溜之大吉。有一次北下街戏园内两部分当兵的打架斗殴,最后来了宪兵队才镇住了,闹得北下街人心惶惶。那年头警察怕当兵的,当兵的怕宪兵队,不知道脚穿大皮靴,头戴钢盔,肩配卡宾枪的宪兵怎么那样牛气。
我小时候听说大人们要去看戏,心里特别高兴。我最爱看有武打的戏。遇到青衣出场,唱个没完没了,我就睡着了。一般每场戏的结尾都有一场武打,京剧的武打特别精彩,这时大人会叫醒我。我看得十分入神,回家的路上就开始学着比划,逗乐大家。
二十世纪50年代初期,德化街路东剧院里来了个大众剧团,后来换了狮吼剧团。他们的戏非常新颖,都是一些梁山好汉等农民起义的新戏,武打特别多,我最喜爱看。
旧时的戏园子都是芦苇席围栏搭建的,小孩子趁人不注意,扒个洞就能钻进去,我也看过几场没有花钱的戏。有一次我看到扮演夫妻的两个演员,眼看就要上台了,还在后台吵架。我正担心着他俩怎样登台出场,没想到两人上台后,竟然将如胶似漆的一对恩爱夫妻演绎得淋漓尽致。
过去豫剧叫“河南梆子”,因其音乐伴奏是用枣木梆子打拍而得名。据说陈素真、王魁元带领河南梆子戏团去武汉演出,邓子恢同志接见他们时说:“河南梆子”是小名,“豫”是河南的简称,我看取大名“豫剧”吧!从此河南梆子就正名为豫剧了。
郑州人最爱看豫剧。不同地区的豫剧,有不同风格,如豫东的祥符调,洛阳的西府调等。豫剧五大名旦如河南梅兰芳的陈素真,唱腔改革者常香玉,豫西流派崔兰田,90多岁能登台表演的马金凤,品格高尚的闫立品都在郑州演出过。豫剧风格各有不同。但共同特点是行腔酣畅,吐字清晰,铿锵大气,韵味醇美。最正我国的音乐人将〈朝阳沟》曲谱改编成交响曲,风靡全国,走出国门,扬名海外。
我小时候家里来了位远房姑姑,她喜欢看电影和话剧。钱塘路上的老普乐园大光明影剧院,现已建成二七纪念堂,是当时郑州条件较好的影剧院。她晚上去看戏,常带我做伴。从此我对话剧、电影也产生了兴趣。
二十世纪50年代,上海著名喜剧明星韩兰根先生率一批上海电影界的老演员们,在郑州大光明剧院演出话剧。主要演出民国时期的进步剧目,如《雷雨》《秋海棠》《家》等,使许多老郑州人一睹久仰的明星风采。
有一次我去看他演出,那天观众多,韩兰根先生心情好,即兴登台演出了一段小品,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韩先生没有化妆,饰演一个正在清扫房间的仆人,看到了桌子上摆放了一碟点心,趁机吃了一块,觉得好吃可口。看看周围没有人,犹豫了片刻,索性将碟子里的点心都倒入衣袋里。然后,看看碟子里所剩无几,又觉得不妥,将放入衣袋里的食品拿出一些放回碟中。真不愧是著名明星,没有一句台词,即兴表演,却把那个仆人的心理活动演绎得惟妙惟肖,令观众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