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金腾

 

2018年是郑州解放70周年。70年过去了，郑州解放时的情景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庆祝郑州解放的那支歌“十月二十二，伟大的那一天……”我至今还会唱。

 

解放前夕——

 

郑州解放那年我十岁。我家住在东大街路南，离大十街口（东大街、西大街、南大街、县前街交会处）不远。1948年秋，郑州城住进了许多国民党军队，城墙四周、市区中心修筑了不少沟壕、碉堡、暗道。坦克车在大街上开来开去，国民党的宪兵队脚蹬大皮靴，肩挎卡宾枪，耀武扬威在大街上列队巡逻。郑州城墙整修的比较坚固，各城口严加把守，俨然一场大战在即，老百姓们心里都非常紧张。

 

郑州解放前一个多月，操南方口音的兵走了，又来了许多操黄河以北口音的兵。后来才知道，驻守郑州的国民党孙元良的十六兵团调往徐州，黄河北的国民党四十军军部、二六八师、一Ο六师和三十九师各一个团换防驻郑。

 

此时，大批国民党兵拥进郑州城内，许多学校和居民家被军队“号”了房（贴个字条或画个记号，就算是临时征用）。我家后院西屋被一个国民党营长“号”上了，这房是我爷爷准备给二叔结婚用的，于是爷爷一气之下撕掉了号房的条子。这个营长闻讯赶来，二话不说，就要扇我爷爷耳光。我立即上前抓住那个营长的皮带，推搡着、哭叫着：“为啥打我爷！为啥打我爷！”虽然解了围，但是第二天那个营长还是带着他妖艳的姨太太住了进去。

 

1948年10月21日前解放大军包围了郑州。那些神气十足的国民党兵听说解放军将要攻打郑州，闻风丧胆向北逃窜。21日傍晚到22日天亮，从城西北方向传来了隆隆的枪炮声，后来才知道这是中原野战军第一、第三、第四、第九纵队及豫西、豫皖苏地方武装，在华北野战军第十四纵队的配合下，发起了郑州战役。郑州国民党军守敌不敢固守唯恐被歼，弃城沿公路向西北邙山方向逃窜，被我解放军截住，一夜之间围歼敌军一万多人。

 

郑州是平汉、陇海两大铁路的交会点，郑州的解放使华北、中原两大解放区连成了一片。一年多来敌人修筑的那些城防工事都没有派上用场，郑州城就是这样顺利又完整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昔日的兵痞、恶棍一夜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郑州城好像经过了一场洗礼，变得干干净净……

 

巧遇解放军进城——

 

随着郑州城西北方向的枪炮声渐渐平息，城内显得异常安静。10月22日中午，家人叫我上街打醋，当时街上行人很少，我刚到了大十字街口东南角的酱菜铺，就看到西大街由西向东开来了一支部队，他们身着便衣，手提步枪，沿着西大街两侧疾步跑来，在大十字街口稍事停留，便沿县前街向北边的县政府开去。店里的人说：“八路军进城啦！八路军进城啦！”（当时的郑州人还不知道八路军已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我赶快回家把八路军进城的消息告诉家人。

 

郑州解放的第二天上午，街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街上随处可见张贴的安民告示，市民们纷纷涌上街头争相观看。第三天早上我还没起床，门口的小伙伴们都来叫我：“快起来吧！大街上真热闹！”我赶紧穿上衣服，来不及洗脸就往外跑。果真，喜气洋洋的市民们纷纷拥向街头，东大街上解放军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向西开去，步伐整齐，精神抖擞，战士们胸前佩戴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布制胸章。

 

这时突然从队伍中走出一个扛着大枪的士兵，快步向我走来，吓了我一大跳！他拉住我的手说：“你还认识我吗？”我仔细一看，这不是几个月前在我家后院住的那个国民党部队的高班长吗！他说：“我现在是解放军啦！”说罢摆摆手就归队了。当时我真纳闷，他怎么又成了解放军呢？后来我才明白，解放军实行优待俘虏的政策，使许多国民党兵掉转枪口，参加了解放军。

 

我母亲张淑贞就在南学街小学教书，我当时也在这所学校上学。有一天老师们聚在一起谈论着两天来发生的事，此时，进来了两位解放军，发给老师们一些传单和油印的歌页，让老师们安下心来，早日开课，随后又派人送来了500多斤粮食。当时老师们已经几个月没有发薪水了，大家都十分高兴。老师和同学们陆续到校。当时还没有课本，大家集中到大操场，音乐老师张忠孝拿着新发的歌页教大家唱歌，顿时，“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歌声响彻校园。

 

随母亲出席招待会——

 

1948年10月28日有个解放军战士送来了一份请帖，邀请我母亲出席10月29日在市政府召开的各界人士座谈会。当时大家都很纳闷，解放军进城才几天，怎么会知道我母亲呢？我当时看到邀请函信封上写着“张淑贞女士”收毛笔楷书，字体工整、苍劲、有力，我心想，解放军写得字怎么这么好。

 

次日，我母亲带着我一起到了市政府会议大厅（原管城区政府院中间礼堂，现已拆除）。到会约40多人，郑州市第一任市长宋致和亲切招呼大家就座，桌上摆满了瓜子、点心。像我母亲本是个穷教员，被敬为上宾，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宋致和市长穿着灰粗布制服，平易近人，他在会上宣布了郑州市人民政府成立，并讲了市政府的各项政策和解放军各大战场的捷报。

 

看解放军演出——

 

当天晚，宋致和市长邀请我们去看前线文工团演出，地点是在大同路东头小西门下坡，原国民党绥靖公署礼堂(现在的河南省武警总队招待所)。昔日这里戒备森严，行人不能靠近，只能绕道而行。那天晚上这里锣鼓喧天，成了欢乐的海洋。

 

舞台上大型军乐队奏着雄壮的乐曲，歌剧《军民一家》妙趣横生，快板剧生动活泼，舞台上有三道大幕，我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演出。压轴戏是活报剧《陈家富回家》，有个剧情最为精彩。解放军战士陈家富回家，夜晚赶路，误入敌区。一群国民党兵从梦中惊醒，有的举手投降，有的把枪口当成枪托对着自己，把国民党军的狼狈相演得淋漓尽致。台下欢呼声、喝彩声、笑声、掌声响成一片。台下的热烈场面感染了演员，当时有个小演员，由于过度激动兴奋而笑场，那忍俊不禁的样子实在滑稽可笑，而观众们非但没有责意，掌声反而更加热烈，演出达到了高潮，台上台下沸腾起来了。

 

这是我看到过最难忘的精彩晚会。我置身于欢乐的海洋中，实在是高兴极了。散戏回家路上，我学着演员们表演国民党兵的投降姿势，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从此，庆祝郑州解放那支欢快的歌，响遍了郑州的大街小巷：“十月二十二，伟大的那一天，哗啦啦打开了铁锁链，咱们的郑州解放了，拨开乌云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