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伟杰

 

遇到老单位的原保卫处长老苗。他退伍后就在单位干了保卫这一件事，忠于职守，兢兢业业，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为企业挽回了不少损失，他的经历虽称不上传奇，但也大智大勇，充满了悬念。

 

郓 城 救女——

 

事情发生在1991年，老苗接到单位一员工报案，称女儿离家半年无音信，现在来信了，说人在山东郓城被拐，已和人结婚，希望父亲去救她。

 

自己企业的员工出了这种事情，厂领导也很重视，责成保卫处务必妥善解决好。经与派出所民警联系协调，决定由老苗带队和民警等六人驱车前往救人。

 

下午两点出发，天擦黑七点到了郓城，天色已晚，一行人先住了下来，第二天再行动。翌日他们先到当地派出所通报情况，请求予以配合行动。对方一看信中所写地址，马上明白了，因为这一带买媳妇是有名了，因为没钱娶媳妇，只能采取这种违法行为解决婚姻问题。

 

在一个农户家里，大家找到了信中的地址。老苗他们看到，这户人家确实贫困，每天全家的饭就是一锅蒸馒头，没有菜，连稀饭也没有，就是喝蒸馍水解决问题，这也不难理解为何他们娶不上媳妇了。

 

得知女孩与他男人去赶集了，几个人不敢耽误时间，立即前往集市。大家也看了女子的照片便于查寻，到了集市，他们兵分两路向东西方向搜寻。还是当爹的认得准自己的骨肉，他一眼看见闺女站在一小店前像在等人。

 

她爹赶过去一拉她衣服说，救你来了，快走！他妞儿还略显犹豫，望着店里似有不决，老苗拉着她让快走不能误事。几个人沿着集市快跑向自己的面包车。因为当地警察还身着警服，很多赶集人不知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他们跑起来，其实是看热闹。

 

老苗他们很紧张，因为事前了解到，如果这里都是那男子一个村的人，只要有人一声喊: 别让他们把人弄走！众人就会包围他们，把人抢下来，想顺利突围那是不可能的。所好当时都是附近村里的人，不了解情况，他们这才上了车，疾速离开现场。

 

老苗多个心眼，说既然已经完成救人了，就不能沿原路回去了，恐中途生变，建议改变行程，直接往相反方向走泰山，大家同意了。中午找了一个饭店花二百元吃了一桌菜，那时候这么多钱能吃过瘾。

 

女子被拐经历清楚了。原来她父亲与母亲离婚后，在许昌生活的女儿返回郑州与父亲生活，但父亲脾气不好，常常嫌弃她不能挣钱养家，成为累赘，她很委屈，于是选择了外出打工自立。在郑州车站，她遇到一个中年女人，身边还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她放松了警惕。攀谈一番后，那女人说郓城有个不错的工作，可以和她一起去看看。她相信了，一起去了郓城，晚上寄宿在一旅馆里，第二天醒来后却看到数个男人，并被告知她已成了郓城的媳妇了，当然还包括那个女孩。

 

以后她就成了他人的老婆，虽然不情愿，但毫无办法，只能暂忍下来，寻找机会脱身。半年后那家人警惕放松，她见机会来了，就悄悄写了封信给父亲，这才有了后面的百里跨省大营救。

 

人救回来了，郓城那家人居然还赶到郑州，想让女子回去过日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纯属痴人妄想。退而求次，男方就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给他们留个后代，因为女子当时已怀孕六个月了，这个要求自然也没有得逞，男方最后失望而归。女方随后把胎打了，此事终结。

 

老苗办案还是有一套的，在企业干保卫不能动粗，都是职工，只能攻心讲理为上，这实在是需要技术含量的，不懂心理学也拿不下来干不好的。

 

智斗内鬼——

 

1986年，某车间发生一起工资失窃案，共有包括国库券在内的两千多块钱被盗。那时候流行发部分国库券充抵工资，这直接影响到十几个职工拿不到工资，车间主任一个月后才报案。没有明晰线索，只肯定是内部人作案。

 

老苗一分析，决定从最近有异常表现的人员入手调查。一了解，车间主任提供一线索: 新从下面调入车间办公室的杨某最近给他送了个净水器，理由是表示感谢提他入办公室。

 

经研判，他决定就从净水器开始找突破，杨某被请进了保卫处，一场较量开始了。

 

老苗起初旁敲侧击和他聊，引导杨某意识到自己犯事了。但杨是油盐不进，装迷怼楞，一问三不知，看来也是老手，经验丰富。老苗就从他最近犯过错没有问起，逐步问到送净水器的事上，告诉杨某事不是很大，可也有行贿之嫌。杨连连认错，头上开始冒汗了，不过其他问题不涉足。

 

老苗就从人情上给他讲道理，如果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没拿到，那这个月就可能十分困难，生活会受到影响，现在那么多人的困难了，就是因为那个偷工资的人造成的，他亏不亏良心啊！夜里能不能睡着觉？老苗话有所指，直指要害。

 

杨某很顽固，虽然表面防线已破，但就是不投降，双方胶着了七个小时，老苗最后使出杀手锏，说如果现在承认事实，还按内部问题处理，不上报派出所，不影响个人的今后工作生活，如果被查出来了，性质就变了，保卫处就无能为力了。

 

杨某扛不住心理压力，终于承认了偷钱事实，在处里人员跟随下，到其住处把赃款起了出来。

 

当时都以教育为准，没有上报案情，还走内部处理，不上报派出所，不影响个人的今后工作生活。如果被查出来了，性质就变了，保卫处就无能为力了。

 

杨某扛不住心理压力，终于承认了偷钱事实，在处里人员跟随下，到其住处把赃款起了出来。

 

单位给杨某联系了市第二印染厂，调走了事。但是狗改不了吃屎，后来二印厂保卫科长电话责怪了老苗: 你们介绍过来个啥人啊！咋手脚不干净呢？说明那人又犯事了……

 

十六小时鏖战女偷——

 

有一年，有车间青工小袁丢了一架才买的“海鸥”新款相机，那可是他花了二百多买的心爱之物。因为想炫耀，就拿到车间谝谝，岂料在水池旁一放，稍不留神，机子不见了。

 

老苗他们赶到现场，条分缕析，抽丝剥茧，疑点聚焦到一个女工方某身上，因为她有前科，当天还在那里出现过。所以平时做人很关键，手脚一定要干净，不可干那些个偷鸡摸狗的勾当，一有情况发生，众人就会首先怀疑。

 

丢失相机处与方某的衣物箱很近，老苗分析，认定东西极可能在箱子里，果断命令开锁。箱子打开后，里面没有相机，但相机包在里面，说明机子是被转移了。

 

苗带人赶到方家，她慌里慌张出来，故作镇定问有何事？看到那个相机包，她没有太大反应，只说是另一个朋友暂时放这的，很正常。

 

在保卫处，她百般抵赖，即便是调查取证人回来说那个包不是她朋友的，她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开口。

 

其实老苗和她非常熟悉，平时常说话，在这个时候，职责所系也没人情可讲，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处里人轮流做她工作，晓以利害，方某虽然大汗淋漓，脸色煞青，但最后一道防线就是不易撕开。

 

老苗甚至给她支了一招: 就说是看见相机了，怕人拿走，你暂时替他代管一下，也是一种说法，不也有个结局？

 

人有时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往绝处走。他们从中午十二点起，一直盘问到第二天下午四点，整整十六个小时，方某最后才崩溃，承认了盗窃一事，后从其公厕墙外一破筐里找到了相机。据老苗讲，方某当时如果连包一起拿走的话，这案子就棘手了，过去都没有监控，而她包机分开，不知道是咋想的，是故意给破案留个线索？智商不够就不能干高智商的活儿。

 

后来方某因性质恶劣，态度顽固，被判刑半年。出监后没法在厂里待了，举家迁往了外地。

 

黑夜里的枪声——

 

老苗有桩案子办得有风险，直接开枪了。那年有车间连连成捆的布匹被盗，数额较大，领导震怒，限期破案。

 

老苗现场勘探地形后，心里有数了，料定窃贼是从墙外踩好点，翻窗进来作案的。

 

这天，他和助手准备行动。他拿了把六四式手枪，助手拿一把五四手枪，装上子弹，晚上逮贼。

 

那时候企业保卫人员都有配枪权，国企有武装部，每年安排基干民兵训练，高射机枪拉到野外训练一个月，最后考核实弹射击，评出名次，非常正规，所以有枪很平常。

 

老苗俩人先到厂俱乐部看电影等天黑。天黑后，每人拉一个纸箱片到那车间的一个布垛上休息等待着。老苗受过警训，知道打枪要领，他告诉助手，待会儿窃贼入内，先对其进来的窗外开枪，镇住对方。不要对人开枪以免出人命，也不要对墙打，防止跳弹伤人。吩咐完毕，二人就似睡非睡，守株待兔。

 

下半夜三点，窃贼果然来了，一个人蹑手蹑脚跳窗进来。老苗二人举枪果断对着窗户就是二连发，巨大的枪声在室内造成嗡嗡回响，窃贼吓蒙了，不知所措。二人飞扑过去把人按着，迅速带上手铐，再把头给蒙住，人算控制住了。

 

当时都有厂电视台，为让记者过来摄像，老苗嘱咐了一下，就独自跑向电视台叫人。等回来时看见惊险一幕: 助手死死抓着那人手腕，那人身子已经悬在货梯井内了。原来窃贼不甘束手就擒，趁一人看管，扑向旁边竖井欲逃，被助手拽住了手腕。好悬，差一点人就掉下去了。老苗连怪自己大意，忘记应该把他双脚也绑上。

 

这只是老苗办理的几个案子，更多的就数不清了。如智擒卷款而逃的装修工头；查脚印搜逮情杀者……从他身上，让人想起了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小分队首长少剑波对侦查英雄杨子荣的一段唱腔: 擒栾平、逮胡彪、活捉野狼嚎……！

 

国企有很多像老苗这样的保卫干部，因为直接面对各类违法犯罪人员，有时候也冒着很大的风险，因为都在一个单位，双方都了解家庭地址，时常也会受到人身威胁。但他们没有退缩，勇敢地面对可能的风险，因为他们知道，不打掉违法犯罪的嚣张气焰，企业就无法正常生产运营，职工就无法安心生产，人心就会混乱，进而就影响社会的安定。他们的责任是很大的，同时还要背负无形的人情债，有些被抓者很可能就是以前的好朋友和好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那种尴尬是难以形容的。

 

老苗现在退休了，干起了自己喜爱的摄影，抓拍生活里美好的一瞬间。他也常遇到被他处理过的熟人，多数是扭头而去，个别会打个招呼，一笑泯恩仇。他习惯了这些，认为合乎人性的本能，但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很自豪不后悔，因为自己就是一名奋战在企业，手拿武器的忠诚卫士。

 

为老苗举杯！

图右者为当年在郓城解救被拐人员的老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