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郑大文化 作者：汪振军

二程（程颢、程颐）是中原儒学的代表人物，也是中国儒学发展史上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道接子舆，学贯濂溪”，上承孔孟、周易，下启朱熹、陆王。二程思想是中原文化的精华，也是黄河文化的精华。以二程为代表人物创立的“洛学”，在中国思想史、哲学史上占据重要的地位。除二程之外，河南还有众多的儒学资源，如何将这些资源进行整合，结合时代发展，做好创造性转化，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提高全社会的文明素质，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重要课题。

一、中原儒学资源的历史与现状

历史上，儒学虽发源于山东，但其发展和传播，与河南有着密切的关系。孔子是鲁国陬邑（今山东省曲阜市）人，祖籍宋国栗邑（今河南省夏邑县），据学者李启谦《孔子弟子研究》，孔门弟子有22人是河南人。比较有名的有子贡、子夏、子张、原宪、漆雕开、司马耕，特别是子贡，孔子对他赞赏有加，他也在孔子困于陈蔡时给予了极大的帮助。孔子周游列国14年，大部分地区在河南。途径鲁国、卫国、曹国、宋国、郑国、陈国、蔡国、楚国。沿线有曲阜、菏泽、长垣、商丘、淮阳、周口、上蔡、信阳、罗山，然后返回。

儒学遗迹：洛阳有孔子入周问礼处、淮阳有孔子弦歌台、濮阳和长垣有子路墓、鹤壁浚县有子贡墓、兰考有仪封乡、嵩县有二程故里、伊川有二程墓、洛阳安乐有邵雍故居等。

河南还有一些著名的书院：宋代四大书院河南有两个，登封的嵩阳书院，司马光、二程、范仲淹在此讲学。商丘的应天书院，范仲淹在此讲学。此外有：新乡辉县的百泉书院、周口的大程书院、洛阳的伊川书院、驻马店的上蔡书院（谢良佐在此讲学）等。

现在河南还有许多文庙散布于各地，据有关资料显示，目前国内共有文庙1600座，被列入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有50余座，其中河南占了6座，它们是：许昌文庙、太康文庙、襄城文庙、汝州文庙、郏县文庙、河南府文庙（洛阳老城）。

二、儒学资源转化的山东经验

山东是孔子和孟子的故乡，是中国儒学的发源地。重要的文化遗存有曲阜的孔庙、孔府、孔林，俗称“老三孔”，1994年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2013年11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到山东曲阜孔府考察，指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需要以中华文化发展繁荣为条件。对历史文化要坚持古为今用，推陈出新。

近些年来，山东一直致力于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由“老三孔”发展到“新三孔”，即：孔子研究院、孔子博物馆、尼山圣境。

2019年教育部与山东省共建全球儒学研究传播平台——尼山世界儒学中心。著名学者陈来教授指出，儒学中心不能象牙塔化，必须回应时代的大关切。山东要把尼山打造成震古烁今的文明之山、栖息心灵的精神之山、弥高弥新的思想之山、光耀四海的智慧之山。

山东以文旅文创为抓手，以大众文化需求为导向，以创意创新为重点，大力推进儒学研究（资料收集整理、学术会议）、儒学研学（参观、经典诵读、研讨）、儒学礼仪（孔庙拜师仪式）、儒学体验（礼门义路、十艺节）、文创开发（图书、尼山砚、拓片等）、文艺演出（史诗歌剧《孔子》），全方位致力于儒学的推广、应用与传播。

2019年“新三孔”接待游客800万人次，研学游152万人次。

山东儒学资源的创造性转化体现了时代性、大众性、体验性、融合性，核心是理念的转变，缩小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区隔与鸿沟，将儒家文化现代化、大众化，加强供给侧改革，把握大众文化需求，为大众提供适销对路的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

三、中原儒学资源的创造性转化

传统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总是处于发展变化之中。从先秦儒学到宋明理学，再到今天的新儒学、新儒家。儒学始终处于流动与变化之中。正如哲学家冯友兰先生说的“照着讲”和“接着讲”，其中就包含了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今天，儒学又面临着新的形势，作为传统文化，与红色文化、改革开放以来的文化形成多元共存和融合发展的态势。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是时代向传统文化提出的新课题和新任务，没有创造性转化，就没有创新性发展。儒学要适应当代社会，在当代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必须与时代共呼吸，同命运，思考和解决时代提出的问题。

第一，从小众向大众转变。过去的儒学经典如《论语》《孟子》《二程集》《四书集注》《近思录》《传习录》等，基本上都是专家学者和大学生读的书，属于精英文化。如今，要让这些儒学典藏发挥作用，就是要做好普及工作，从小众研究到大众接受。这次看到嵩县组织专家学者为幼儿编的绘本，为中小学生编的《二程故事》及《二程当代教学法》就是很好的尝试与探索。文化乡贤由此走进学校课堂，起到了润物无声的作用，这种做法值得在其他地方推广。教育的目的在于立德树人。“孔颜乐处”“如坐春风”“程门立雪”皆是教育的理想境界。学习的目的在于养成自立宏大的人格气象。二程说：“仲尼，元气也。颜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仲尼，天地也。颜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近思录》卷十四“圣贤气象”）意思是说，孔子，就像浑然的一团元气；颜回就像万物生长的春天；孟子就像肃杀的秋天。孔子，如同上天无所不载；颜回，如同温和的风，吉祥的云；孟子，则有泰山巍然耸立的气象。这些都是做人的榜样，对学生的成长将会产生终生的影响。

第二，从书本向社会转变。文化的作用在于以文化人、以真启人、以善引人、以美愉悦人。生活即教育，教育即生活。现实生活中时时处处都渗透着文化，在日常民间文化中将儒家优秀的思想理念渗透进去，可以达到“成风化人”的目的。比如“三堂”（祠堂、中堂、学堂），以中堂为例，它体现的是一个家庭的核心价值观，现在不少家庭富裕起来了，楼盖起来了，车买了，钱有了，但家中没有中堂，没有家风家训。过去讲的“耕读传家”“诗礼传家”“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今天却看不到了。因此，如果能将孔子讲的“仁者爱人”“和而不同”，二程讲的“诚敬”“天下之治，治家为先；治家之道，以正身为本。”作为家风家训，将会深入人心。另外，礼仪之道，以“三礼”（婚礼、丧礼、师礼）为重点。以婚礼为例，过去婚礼有三拜，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是夫妻对拜。现在一些婚礼已经看不到第一项拜天地了。之所以拜天地，实际上是表达人对天地养育之恩的感激，同时希望婚姻稳固如天长地久。如今的婚礼已经异化为端茶、倒酒、发红包，完全物质化，金钱化了。公公婆婆如果给的红包少，还会产生家庭矛盾。因此，在婚礼中恢复“拜天地”这一项内容非常必要。上述内容虽然只是生活的点滴，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足以以小见大，反映出一个社会的文明风尚和价值导向。今天，我们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不能只是在表面上做文章，大操大办，顾脸面，讲排场，而要从家庭这个社会细胞开始，从一个又一个生活细节开始，把真正文明的东西传下去，传开去。

第三，从静态向活态转变。过去讲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是停留在书本上的，是静态的。要想让青少年学习感受它们，就要从活态着手。如学习体验古人讲的“六艺”：礼（各种场合的礼仪规范）、乐（演奏乐器）、射（射箭）、御（驾车）、书（书法）、数（计算）。“六艺”出自《 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这就是所说的“通五经贯六艺”的“六艺”。五经是《诗》《书》《礼》《易》《春秋》五部儒家典籍；“五经六艺”培养的是文武双全的人才，既要有文化知识，也要有基本技能。今天，时代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让学生体验一下“六艺”，借此了解一下古代培养人才的方式，不仅学习生活中的实用技能，更重要的是提升人的文明素质和学习维护社会的规范。

第四，从一元向多元转变。过去文化传播主要是文字媒介，现在随着社会发展，传播媒介越来越多样化。除了传统的报纸、广播、电视、电影、图书、期刊，又出现了互联网这一新型媒介。数字化、影像化、移动化、互动化越来越成为传播主流。《百家讲坛》《朗读者》《典藉里的中国》都是以现代传播媒介将精英文化大众化、普及化、现代化，形式不断创新，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人人都有手机，于是微信、公众号、短视频、直播成为主要传播方式，目前全国微信用户10亿，抖音日活跃用户6亿，看微信，刷抖音成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方式，人们的阅读已经从纸介质向电子介质转变，大众阅读开始从读书向读屏转变。因此，将儒学资源数字化、可视化、故事化、通俗化，将会使更多的普通百姓接触了解到优秀传统文化，从而在新的阅读氛围中得到涵化提升。同时，经典文化进入新媒体传播平台，也将改变泛娱乐化、碎片化、浅表化、单一化的媒介文化生态，使互联网文化更加多样化，更好地满足不同群体和不同层次受众的文化需求。

第五，从文旅向文创的转变。文旅看的是风景，文创买的是产品。过去旅游主要是靠门票，而没有文创产品。现在，我们需要“将文化带回家”，慢慢欣赏品味。文旅与文创的融合，就是一方面要把零散的文化景点，组成点、线、面相结合的旅游体系。同时，针对不同的内容，深度开发人们喜闻乐见的旅游产品、纪念品、文化礼品。比如河南博物院的考古盲盒，河南电视台的传统节日奇妙游系列节目，建业电影小镇和戏剧幻城之所以能够“出圈”，引起全国那么多人的关注，就是因为它以一种新产品、新姿态、新形态、新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体现了一种新的时代精神和时代价值。它给我们的启示是要将旅游与文创融为一体，资源要整合，优势要互补，合作要共赢，文化要创新。只有结成“文化共同体”，才能充分发挥资源和产业的最大效应。以嵩县为例，嵩县有以二程故里、陆浑故城为代表的人文资源和以白云山、陆浑水库、手绘小镇传统村落为代表的自然资源，如将人文资源与自然资源开发成专门的旅游线路，针对不同的旅游景点开发不同的文创产品，将会产生新的整合效应、整体效应。同样，河南各地有众多的儒学资源，现在处于零散和闲置状态，如果将这些资源打造成研学线路和旅游线路，也会促进文化的融合与整体发展。要想发挥1+1大于2的正协同效应，关键是建构“文化旅游共同体”。以“共同体”为基础，突出旅游线路和文化产品的文化创意，最终的目的是形成新业态、新消费、新产品、新品牌。

总之，中原儒学资源是独特的文化资源，具有很高的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只有进行创造性转化，才可能让文化资源变成文化产品。只有体现独特的文化创意，才可能让文化产品变成知名的文化品牌。历史上的河南曾经是中国文化的高地，今天，新时代的河南人，只要具有改革创新的锐气，也一定会在河南这个文化高原，树立让人仰慕的文化高峰。从中原到中国，从中国到世界，河南人一定会交出一份让世人满意的答卷。

注：此文根据2021年10月17日《黄河文化与二程当代价值高层论坛》上的发言整理而成。

作者简介：

汪振军，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二级教授、教授委员会主任委员、郑州大学学术委员会委员、郑州大学文化产业研究中心主任、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主任、河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创意产业协会副会长、河南省文化产业智库专家、文化部国家公共文化建设专家库成员、河南省文化和旅游公共服务专家委员会委员、郑州市文化产业协会智库专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