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金腾
人们在充分享受着现代文明的成果,出行有车,按动一下开关,洗衣、做饭、纳凉、取暖轻松搞定。打开手机,可与地球另一边的亲人面对面说话,现代人很难想象没有供电、自来水、天然气、电话、公交车的日子是如何生活的。
赶驴卖煤
距郑州五六十里的密县(现新密市)出产煤炭,密县煤易燃火旺,是老郑州市民们的主要燃料。从密县来的卖煤人,天不亮就将煤布袋装满,赶着毛驴进城卖煤。
买煤和卖煤的人谈好价钱,卖煤人将毛驴赶到买煤人家,扛起煤布袋,对准煤池,松开煤袋口,倒入煤池。人们用煤时,先要将黏土(俗称煤土)和煤加水掺和好,加入炉膛,用铁火杵摇虚。炉渣从煤火灶里漏下来,弄得厨房里煤灰飞扬。
卖煤人早出晚归为的是卖个好价钱。未卖完的煤就要兑给煤行,这样会少得许多钱。卖煤人心疼毛驴,有时带来不多的干粮还要给毛驴分点儿吃。卖煤人一天下来疲惫不堪,满脸满身的煤灰使牙齿显得很白。
推车卖水
旧时,郑州没有供水设施,井水是市民赖以生存的唯一水源,居民们的日常生活总离不开水井、井绳、扁担、水桶、水缸。郑州老城唐子巷大榆树旁有座水井,水特别甜,附近老百姓都从这口井里取水。井口边沿上的石台被井绳磨出了一道道的深槽,足见水井历史的久远。
旧时,推着水车卖水成为穷人谋生的一种职业。买水的多是富户、商号、官府或无劳力挑水的人家。卖水人推着独轮车,两边各固定一个又大又长木桶,木桶下方各有一个侧孔,用包着棉布的木塞塞紧。在井上打上水,推到买水人家门口,取下挂在车上的扁担、小水桶,拔开木塞,大木桶的水哗哗地注满小桶,挑送到买水人家的水缸里,再用粉笔在墙上画上划道记账,定期收钱。卖水人十分辛劳,不管刮风下雨,雪天路滑,都要按时把水送到买家。
当时郑州的井水分甜水井和苦水井,一般人家都备有两种盛水器具。郑州甜水井少,水金贵,人们用专用的坛子和罐子盛甜水,供做饭或饮用。用较大一点的缸存放苦水,用来洗衣或洗涮器具。有些人家没有人挑水,也买不起甜水饮用,只能吃苦水度日。
有位卖水的王姓汉子,常坐在我家大门楼下休息乘凉,他很会说笑话、讲故事,孩子们都很喜欢他。有天他说,有家小姐特别讲究,我给她家送水,她只要我前面那桶水,小姐说:如果放屁,后面那桶水一定会有臭味。这个故事我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十分好笑。
理发逸事
抗战胜利后,随着京汉、陇海铁路恢复通车,郑州又热闹起来,一时商旅云集,郑州的理发业又得以兴起。大同路、德化街、西大街上开了不少理发店,如敦睦路上的胜利理发店,店面宽敞,设备先进,会做女活儿,烫发、染发、吹风,但价格昂贵,是达官贵人、阔太、小姐们光顾的地方。
当时,在郑州的大街小巷也有不少理发小店,理发匠又做店主,又当师傅,忙不过来时全家帮忙,或招个小徒弟,既是学徒又兼管师傅家务或店内的杂务。这些小店大多仅有一间小门面,一两张理发椅。那时没有电扇,夏季天热,他们在理发椅上方的屋梁上,挂上一个又宽又厚的布帘子,布帘子连根绳子,小徒弟拉动布帘子,通过滑轮使布帘子来回摆动,扇风乘凉。
还有一种是担挑儿走街串巷的剃头挑子,夏天在树荫下,冬天在墙角背风或有阳光的地方摆摊剃头。这些剃头匠多是些有手艺无能力开店的师傅。剃头挑子前头有个洗面盆架子,洗面盆下面是个火炉,供烧热水用。后面是个小长凳子,是让剃头人坐的,小长凳子上有抽屉,是存放理发工具的。老郑州人中流行一句歇后语:“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就源于此,那是形容男女谈对象时,男方主动追求女方,女方并不在意时常说的俗话。
剃头匠在洗面盆架子上,竖着一根独脚旗杆,上面挂着一块长方形礕刀布(来回摩擦剃刀用的)。谈起礕刀布,这可有点来历。据传,唐朝时有个理发匠人姓罗名祖,为皇上理发受宠,龙颜大悦,赐予罗祖一根旗杆和一块笏板(大臣们上朝拿的笏板),因此,罗祖成了理发匠人的祖师爷。他引以为荣,将独脚旗杆固定在洗面盆架子上,笏板挂在旗杆上。后来,那块笏板竟演变成了理发匠人的礕刀布。礕刀布用久了,黝黑发亮,剃头匠人的剃刀用一段时间,在上面礕上几下,剃刀就会更加锋利。
清军入关后,摄政王以顺治帝的名义颁发了一道圣旨,按满清人的习俗,男人的发式是剃去四周,留其中顶,长发梳辫。当时街上搭着剃头摊棚,勒令行人剃头,违者立斩。在那“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年代,剃头匠们也练就了剃头的真功夫。一把剃头刀不仅能将头剃得溜光,就连耳廓内外那样复杂的小地方也刮得干干净净。我想,那定是剃头匠人多年积累的技术传承。
后来,剃头匠人也开始学用推剪理发,又快又省力,因为价钱便宜,吸引不少大人小孩。别小看这些担挑儿理发匠人,不乏有高手,他们不仅会理发、刮脸、剪鼻毛、掏耳朵,有的理发匠人还会推拿、打胯。在人的腰、背、颈、头部按穴位推拿按捻,俗称“拿火”,可使人清火、提神、健脑。有的理发匠人还会正骨、按摩、捶背、捏腰、治落枕,总是吸引不少人围观。因此,有跌打损伤的小伤小病的人,都会去找剃头匠人。
我小时候,大人们讲过一个小徒弟学剃头的故事。说的是师傅为了让小徒弟练刀功,用木头做了一个人头模型,小徒弟没事就在木头上练习剃头技术。师傅若有事叫他,他就将剃头刀往“木头”上一扎起身便走,等忙完事再从“木头”上取下剃头刀,继续练习刀功。后来,小徒弟终于可以上台给人剃头了,有一次他正在为客人剃头,师傅叫他说:“炉子上的水开了!”他赶快去提水,仍习惯性地将剃头刀往客人头上一扎。此时只听“哎呦”一声,客人头上鲜血直流。这个故事深深地留在我幼小的心里,我每次去理发,看见剃头刀就害怕,又哭又闹。
洗 澡
从民国始郑州街上开设澡堂,又称浴池,也仅有大中华池、长春池、德化池、天一泉、万年春等几家。一般澡堂仅设男部。还有的旅馆设有浴池,仅有大金台、华阳春两家。
旧时,郑州人家里没有洗浴设施,家境不错的人家,也只是在冬天或逢年过节时去澡堂洗洗澡,一般人家能在家里擦洗一下就算不错啦。那时城乡不少人长年不洗澡,肢体上的污垢变成一道道的黑痂。“一生只洗两次澡,一是出生,二是送终。”虽为戏言,但这与当时贫穷缺水、洗澡难不无关系。
大的澡堂门旁站个小伙计,来了客人就大声吆喝:“里边有请。”如果是两位客人,就喊:“二位一势。”喊声有喊有应,十分热闹,从大门口一站接一站,传入洗澡堂。我想,那定是店家为喊醒洗过澡的人长睡不走,影响床位周转的缘故。澡堂没有专用的更衣室,脱下的衣服、什物放进休息床头的小柜内,锁好便是。
那时,洗澡室内没有淋浴,仅有温度不同的两三个大小池子。洗澡者从门口水缸内捞出一条毛巾,跳入池里泡澡。有的人为泡个痛快,久泡不出常会发生晕堂(虚脱)。一旦发生晕堂,伙计们立即将人抬到澡堂凉快的地方让他清醒。同时大声吆喝:“少洗多晾,小心晕烫。”
洗澡人泡到皮肤湿润后,就躺在池边自己搓身或互相搓背。也可花钱请搓背工。洗后回到休息的小床上,要上壶茶水,修修脚、捶捶背,就算十分奢侈了。
1949年以后,私营澡堂实行工商业改造,澡堂变成了大众浴池。不少单位和工厂也建有自己的职工浴池,并设有女部,这时洗澡才普及到广大市民百姓。
如今,有不少大的洗浴中心将洗浴场所融入了休闲演出、美容保健。人们将洗浴当成了日常消遣娱乐,很难想象,过去那些终年难得洗澡人的感受。
街头商贩们的叫卖声
旧时郑州街头货郎担走街串巷,有卖袜子、手帕、毛巾、肥皂、香烟、火柴等日常用品的,还有收购旧货、玩把戏的。货郎担的商品也很齐全,如小五金、小百货、针头线脑样样都有。齐全的货品,热情的服务。
货郎们的边走边唱,叫卖声五花八门,有敲锣叫卖的,有敲鼓叫卖的,鼓锣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叫卖的音调各有不同,人们听声音就会知道是哪个卖家。阵阵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小商贩们的叫卖声很富有感染力、艺术性,很能激发起人们的购买欲。
俗话说“鸣锣卖糖,各干一行”,敲锣似乎成了卖糖小贩们叫卖的专用方式。每逢锣声一响,随着卖糖的叫卖声,孩子们就从四面八方涌来。后来,吹糖人的、捏面人的也学会了敲锣叫卖。
旧郑州街头,有许多卖小孩用品和小玩具的小贩,手持拨浪鼓,上面是锣,下面是鼓,有带线的小捶固定两旁,左右旋转摇动拨浪鼓,两侧的小捶击打鼓和锣,锣鼓齐鸣,声音独特,吸引不少大人和小孩。
秋冬季节,大街上有很多卖冰糖葫芦的。在木杆头上,用草包裹成球状,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糖葫芦,口中高唱着“冰糖葫芦!冰糖葫芦!”看到串串鲜红沾满糖稀的糖葫芦,孩子们垂涎欲滴,争向家人要钱。
还有独特的念唱叫卖的,如:“磨剪子唻戗菜刀!”“卖报!卖报!郑州日报!”还有洛阳口音的“绿豆面条儿、浆面条儿”。收废品的叫卖声:“谁卖那废铜烂铁嘞!谁卖那书本旧报纸嘞!”还有卖调味品的,“打酱油打醋吧!”卖烧饼油条的、卖米卖面的,清脆悦耳的梆声一响,“梆、梆、梆”,那准是卖油郎来了,卖油郎高声叫喊着:“谁要香油嘞!”
在老郑州街头,有一些卖梨膏糖的江浙人,拉奏手风琴招揽顾客,唱着动听的江南小调,行人便会围拢上来。围拢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唱得越来越卖劲,手风琴声和小调很动听,逗得大家开怀大笑,他们便趁机把箱子里的梨膏糖拿出来兜售。梨膏糖价钱不贵,人们被动听的音乐和腔调吸引,免不了掏钱买几块梨膏糖尝尝。梨膏糖润肺化痰,深受大众欢迎。